吉祥纹琉璃楼

[金光]长相思

*一点鸿离仙君和开明君的唇枪舌剑+战修罗和策君之间不能说的秘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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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年在北海之滨独坐许久,听腰间的短笛被掠地而过的风吹响,呜呜咽咽。纤细伶仃的精怪拽紧了一片衣角堪堪稳住身形,手脚并用试图攀上这不速之客的肩头,谁知竟冷不丁叫人捏住了一双羽翅拎到了眼前。


那人对上它一双绿豆大小的眼,像是有些意外,也依葫芦画瓢微微瞪大眼睛,随即松开手将它立在指尖,故作惊讶:“你拉着我做什么?”


它自诞生起便生活在这儿,北海广袤,又是苦寒之地,自然人迹罕至。它未曾见过同族以外的生灵,此时见了这年轻人也不知恐惧,大着胆子反问对方:“你是什么?怎么无端端到这儿来?”


那人听了,不知为何便不再搭话,只托腮望着镜儿似的水面。它失了立足之地,顿时有些手足无措,挣扎着落在年轻人的肩膀上,追问道:“你来做什么?这儿这样冷,我的翅膀都要冻僵了,日日盼着能到暖和些的地方看看。你为何来此?”


它说着,忽而记起前些日子曾在此停留的一行人,自以为窥见对方心中隐秘之处,不由得有些洋洋自得,“啊,我明白了,你是为了海底那人而来,对吗?”


年轻人歪一歪头思忖片刻,应道:“是呀,我为他而来。”


它本想说,可是北海深不见底,除却生于斯长于斯的巨妖,从没听过有人能在水中存活,然而对上那双琥珀似的眼时,不知为何,竟然再也说不出话来。


——那双眼也像海,是深沉的,寒冷的,悲伤的,却也是温柔的。


年轻人笑起来,唇边露出颗尖利的牙来,“不要露出这种在可怜我似的神情。他可是这三界六道四海八荒之内最最厉害的人,如今虽给人困在这儿,但总有一日,他会挣脱囚牢,踏破那九重天。”


仿佛是在应和他的话,远方天际遽然传来一声清啼,是日晚黄昏,金乌西去,神女衣袂飘摇,化作金红的云霞,染的无垠的海上也是一片艳色。


“我答应替九重天镇守昆仑南渊五百年,不日就要启程。征伐我带来了,就埋在北海边,五百年后若你还记得我,便带着它来昆仑寻我。”年轻人说着,又低声嘟囔:“你可一定要记得我。”


他说罢,背过身去,扬起手来挥一挥,不知是在和谁道别。短笛低鸣,在漫无边际的旷野之上徘徊着不愿散去。


他走后,四野阒然。新月东升,清冷月光遍照人间悲欢。自钟山而来开明君孤身赴往昆仑南渊,而烛阴神麾下最是骁勇无双的战将的尸身,已沉入幽深冰冷的海底许久了。


……


开明君从不做梦。


鸿离不怀好意问起旧人旧事旧光景可曾入梦时,他如是回答。


似乎是不大满意他的平淡反应,鸿离轻嗤一声,倚在树干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腰间悬着的长剑,拇指一推,墨狂出鞘半寸复又入鞘,寒芒乍起,照着年轻仙君一双金灿灿的眼,“不如开明君与我说说在钟山的往事?”


开明君乜斜着眼睛,眼角掠过一丝讥诮的光,反问道:“仙君很闲么?”


“虽然诸事繁忙,听个故事的工夫还是有的。”鸿离笑起来,“你若是说得够快,或许我还能去讨两壶酒,聊表安慰。”


“鸿离啊鸿离,”开明君也笑,那笑容半是怜悯半是嘲讽,放肆又惹眼,“我真是同情你。”


他说着,站起身来拍拍对方的肩膀,“听闻数日前仙京大火,霓霞殿付之一炬。令妹留下的东西,如今怕是什么也不剩了吧。”


他不闪不避对上鸿离的眼,坏声道:“霓霞殿不复存在,情天也算不得你的家。九重天之大,竟连你的容身之所也没有。唉,唉,唉,真叫人不忍。”他惯会做戏,一席嘲讽的话竟也说得十分情真意切,“你我终究是不同的。你与故人早已生死相隔,梦里相见也是奢侈,我嘛…”开明君用指尖点点自己的心口,“过往种种皆在心上,我梦或不梦,又有什么分别?”


鸿离御剑离开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,面上倒是无悲无喜,看不出被激怒的样子,只说:“临别之际赠君一言,开明君是聪明人,莫要反被聪明误了。”


他将披风铺开在树下,把那卷由旁人看来重逾千斤的手谕信手一抛,枕着手臂倒在地上,小声嘀咕道:“一个鸿离真是抵得上仙京千军万马,牙尖嘴利心肠坏,真是惹人厌。”


又微微侧过脸去轻轻蹭了蹭身下的布料,“战修罗,”他低声唤,“你快些杀上九重天来,我们一道回钟山去。”


……


开明君倒在建木的枝丫上,怀中抱着他的降魔杵,曲着一条腿蹬在树上,另一条便垂在外头,悠悠地荡着。听了由远及近的动静,懒懒散散地一抬眼皮,拿余光乜着缓步而来的人,唤了一声仙君。


哎呀,今日吹的什么风,竟把仙君这般人物给吹来了?


三分挑衅,七分讥讽,合到一处便是十分不正经。鸿离也不理会,只说:“我要下界,还请开明君放行。”


他自仙京一路南行至此,面上的哀色已被风霜雪雨抹得很淡,余下一星半点倦意悬在眼角,也是摇摇欲坠,给长睫一敛,便随着挂在上头的飞花一道飘得无影无踪。


寒风拂过腰间系着的铜铃,叮叮当当响个不停,鸿离微微一勾手指,指尖触到一片冰凉。


他于是又重复道:“请开明君放行。”


开明君神色古怪地打量他半晌,忽而双眼一弯,笑出声来。


他二人素来不合,平日里一人驻守南渊,一人任职仙京,鲜有相见之时,这才得以相安无事。如今仇人相见,自然分外眼红。只见开明君翻身跳下地,降魔杵挟风雷之威朝来人当头劈去,却堪堪停在了他头顶不盈寸处,冷哼一声:“仙君真是好胆识,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?”


鸿离抬眸望他,问:“你要与我动手?”


他这一问好似雨来时落在湖面的水珠,落得轻巧,不意竟激起无边狂澜。开明君不知思及何事,心头无名火骤起。只是他这火来得与旁人不尽相同,烧得愈旺,面上便愈瞧不出端倪,此时虚握着降魔杵挽出朵花,棒尖点地,微微一扬下颌,要我放行,却也不是什么难事,端看鸿离仙君放不放的下身段了。


他说,仙君跪下求我,我便放行。


鸿离终于也笑了。他轻抚过腰上的铜铃,而后并起二指信手一划,凌厉剑气横扫,在地面划出一道雷池一般的深沟。


鸿离道:“我失墨狂,着实算不上什么大事。开明君执意寻死,本君怎能不成全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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